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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那個烤麻雀,笑道:“娘,我剛打回來,在山上烤了的。我已經吃了一個了,這個你吃。再吃個窩窩。”

林氏接過來,倒是有些驚訝,然後就笑了起來,道:“你這丫頭。”

那小麻雀沒幾兩肉的。

林氏道:“你吃,別餓著了。”

陸朝陽堅持。

林氏只好吃了。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。後來聽陸朝陽的話,也吃了一個窩窩頭。

母女兩人做賊似的分吃了兩個窩窩頭,然後就分開出去幹活了。林氏去洗大白菜了。

陸朝陽則把一簍子的野菜倒了出來,量實在是多,加點稭稈,明兒豬和雞也夠吃了。她利落地拿了砍刀來,就開始剁了起來。

別看她針線活不行,這種用刀的活計,她可是一把好手。不一會兒,就剁碎了一砧板的野菜。雖說不均勻,可那畢竟是豬吃的東西。

她把野菜都剁了,然後就又收回簍子裏去放在一邊,然後自覺地拿了斧頭去後院劈柴。這活計不用說也是落在她頭上的。這屋裏還有誰會做這個?

雖說自己沒有用過斧頭,可是這具身體的記憶還在。而且這劈材也是有技巧的。首先,斧子不能拿得太周正,必須偏一點,連圓木的擺放也是這個斜度。一斧頭劈下去,最好能對準中心的紋路。

這樣的話,一斧頭下去,這木頭就從中間裂成兩截。

陸朝陽很快就掌握了技巧,雖然是力氣活兒,但是她幹起來依然是游刃有餘。趙氏和孫氏來先後來溜達過一次。趙氏看到她在幹活,啥也沒說就走了。

孫氏還惦記著野味,見陸朝陽在劈柴,便笑道:“喲,朝陽劈柴呢?今兒是帶回山雞了,還是兔子啊?忙的話,七嬸先去幫你宰了拔毛!”

陸朝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沒說話,手裏的斧頭劃過一道寒冷的光芒,眨眼的功夫,圓圓的木樁被一劈兩截。她若無其事地又去撿了來劈。

孫氏被嚇了一跳,半晌嘀咕道:“哪兒有這樣的女娃子……該把人嚇死了,以後怎麽說人家?舌頭爛了不成,話也不會說了……”

又聽見圓木被劈成兩截的聲音,孫氏嚇得再也不敢啰嗦,一溜煙地走了。

陸朝陽無聲地笑了笑。其實大多數時候,她都不會跟這陸家人計較。有的時候動了怒,也是因為林氏。她是怒其不爭。

在從前,劈柴也是陸朝陽的主要工作。一個下午的時間,她劈完了那些柴。

今天是輪到孫氏做晚飯。她的女兒陸彩霞是決計不會去廚房幫手的。因此,沒等陸朝陽洗好手,就看見孫氏帶著一臉無奈的林氏從自個兒屋裏往外走。

陸朝陽一個激靈,道:“娘,您去哪兒?”

孫氏眼珠子咕嚕一轉,笑道:“朝陽啊,你劈了一天柴了,快去歇著吧!七嬸找你娘搭把手,馬上把晚飯做出來,你等一會兒啊!”

林氏有些無奈地看著她。

陸朝陽氣樂了,笑道:“七嬸,你是讓我娘幫你幹活就直說唄,好像這家裏就我一個人吃飯似的。娘,您洗了一天的東西了,這手可不能再在竈臺邊兒烤著——小心長凍瘡!七嬸,我來幫您做飯吧!”

林氏想要說不,但看陸朝陽有些警告地看著她,便收了聲,道:“你去,娘先去把你的鞋底納出來!”

孫氏忙道:“哎呀三嫂!說到這納鞋底,我倒想起來了,上次我可是扯了布給你,讓你給五郎納鞋底的啊?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,鞋底倒是納好了沒?該不是把我扯的布拿去給朝陽先納了吧?”

陸朝陽就冷冷地道:“七嬸,你那塊破布啊?我昨晚正和我娘說,讓她拿來還你呢。這我娘幫你做的針線也多了,你就撿兩塊做衣服剩下的角料來給我娘,針頭線腦可都是一根也沒拿過來過。我和我娘還是兩個人呢,這點針線哪夠用?我尋思著,總不能讓我們娘倆兒沒線納鞋底活活凍死,還要先緊著五郎,留著您屋裏那些針線發黴吧!”

孫氏聽了就道:“喲,瞧你這話說的,幫嬸子做點針線咋啦?針頭線腦,多大的事兒啊!你還好拿出來數道。也不瞅瞅是誰躺在床上,白吃白喝了一年,還花了那麽多銀子看病哪!你老姑不說這還沒分家嗎,這針頭線腦的,就分你的我的啦?你這丫頭真是好會算計著過日子哩!”

林氏聽了可不幹了,這人埋汰她可以,埋汰陸朝陽她可不願意。就算是趙氏,若不是顧著故去的三爺,平時要是說得太狠了,她也是要生氣的。

“她七嬸,你這咋說的話哩!朝陽摔成那樣,是她自個兒願意的嗎!”

陸朝陽也冷笑道:“是啊,七嬸,要不就你躺個一年半載的,白吃白喝,瞧瞧你樂意不?”

孫氏頓時黑了臉,道:“三嫂,你看看你朝陽,這小小年紀就敢咒自己嬸嬸了哩!”

陸朝陽懶得理她,只道:“七嬸,你再不做飯,我奶可要罵出來了!”

孫氏一看天色,忙一跺腳,邊招呼著往前走,邊道:“朝陽快來給我幫把手!”

你還真敢說!

陸朝陽還真就跟了上去!

進了廚房,孫氏一屁股就坐在了竈臺前,作勢開始燒火,扯開嗓子吼道:“朝陽快去洗米!”

陸朝陽就去洗米了。

“朝陽快去舀水!”

“朝陽快洗菜!”

“朝陽快來把菜切了!哎喲餵,你手腳倒是快點兒啊!”

陸朝陽手裏正拿著菜刀,聞言就一下剁在了砧板上:“七嬸!你再這麽燒火,明兒就你上山去打柴!”

你是燒火做飯啊,還是添柴取暖啊!從進來就坐在這竈臺邊兒暖和著,就一張嘴皮子咋呼來去!

孫氏看到菜刀,莫名咽了一口口水,嘀咕道:“好兇哩,要殺人啊!”

然後才慢騰騰地把揭開了鍋,下了米。又坐下來起另外一個竈。不過這次她沒敢久坐,陸朝陽正拿著菜刀切菜,把砧板切得鏘鏘響,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她,好像自己手下切的不是菜,而是她孫翠兒似的……

眼看天色實在是不早了,孫氏只好加緊燒旺了火,然後就開始炒菜。

這時候,廚房外頭走進了何氏,她四下看了看,便顰眉,伸手去揭了大鍋飯的蓋子,道:“老七媳婦,你這飯這樣燒,怕是要糊哩。瞧,上邊兒的還沒熟,下邊兒就已經有糊味兒了。”

說著就拿了鏟子來,翻動了一下,也做補救。她是看時間不早了,廚房卻是一點兒要開飯的動靜也沒有,所以來幫把手。主要是怕耽誤了讀書的老爺子和大爺他們吃飯。

孫氏一見,就涎著臉笑道:“大嫂,幸好你來得及時!今兒本想找三嫂幫忙一塊兒做的,可是三嫂不樂意,打發朝陽來了。這朝陽哪兒是個做這活計的,笨手笨腳的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一轉眼看到陸朝陽的臉色,又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。

NO.008:報恩?

更新時間2012-11-10 0:16:05 字數:3060

何氏是見慣了孫氏耍賴的,她也根本就無心和她計較,自己撥弄了一下飯鍋裏的飯,然後挽起袖子在一旁幫忙燒火。

上飯的時候,還不算太晚,但是趙氏的臉色依然是陰沈的,看著孫氏的眼神好像要殺人似的,偶爾也瞟一眼陸朝陽,好像她也是共犯似的。

陸朝陽便知道了,必定是何氏在趙氏跟前兒說了什麽。或者不是故意背地裏說人饞話,但只要一句“飯還沒做好,朝陽又是少進廚房的,我去瞅瞅”,趙氏就很有理由擺臉色給這兩人看。

孫氏倒是自在,大口吃飯大口吃菜。要是換了從前,陸朝陽也該低著頭愧疚不安了,偏偏陸朝陽這次也不甚在意,只管低頭吃自己的飯,還伸手給林氏夾菜。

夜裏回了屋,林氏道:“囡囡,以後你七嬸的事兒,你別管。她是個身子重的,慣會偷懶,沒的搭上你也挨你奶說。”

陸朝陽剛洗了腳,聞言心念一動,道:“娘,那七嬸如果再來找您幫忙,您怎麽說?”

林氏想到今天孫氏牽累了陸朝陽,心裏也有氣,便道:“她自己那麽大的人了,好手好腳的,難道連頓飯也做不出來?還賴到你身上了!你不是也給娘打過下手,娘耽誤事兒了沒有?再說了,就是沒有人打下手,娘一個人也不是就做不了一頓飯了。”

陸朝陽點點頭,道:“我才不願意去幫那個懶婆娘做飯哩。娘,您可是說了,咱們以後別搭理她。”

林氏道:“對,別搭理她!”

陸朝陽笑了笑。不過其實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,如果下次輪到孫氏,孫氏真的弄不出那頓飯來,林氏還是會去幫忙的。她是個最顧全大局的,不管怎麽樣,陸家是她的婆家,陸家老倆口也是她死去丈夫的爹媽,曾經撫養過她的丈夫。現在丈夫不在了,她也有義務幫丈夫照顧好自己的公婆。

但是這個思想在林氏心中根深蒂固,陸朝陽也知道只怕一時半會兒是掰不開來。

母女倆上了炕,暖暖和和的擠在一塊兒。好在有火炕,這被子棉絮雖然舊,但也不至於就把人凍著了。

陸朝陽今天正興奮,便拉著林氏說話,道:“娘,您怎麽從來不提起我外公外婆的事兒?”

黑暗中,林氏聽得一怔,才道:“有什麽好提的,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。”

陸朝陽道:“可到底是您的生身父母啊,我也好奇哩,您說給我聽聽唄。”

林氏只好妥協,慢慢地回憶了起來。現在想起娘家的事兒,倒好像是上輩子的時候了。

雖然名頭上比不得陸家好聽——說是什麽“書香門第”!可是林家的家境,卻也是殷實的,林鏢頭夫婦都是會過日子的,加上祖上留下來的地,一家四口過得只有比陸家更好,沒有更差。林氏是家裏的小女兒,上面只有一個兄長,家裏也是和睦的。

可惜林家是在縣城,趕馬車過去也要走上半天的,何況是靠腳力了。林氏的母親朱氏每年都會帶著兒媳婦和孫子來瞧瞧自己的老閨女兒。也就是那幾天,林氏是不用幹活的。趙氏再怎麽潑皮,在別人面前,面子卻是要顧的。這也是趙氏不讓林氏當首飾的重要原因之一,年初走親戚的時候,讓親家看見她身上光溜溜的,也不好看。

但是陸朝陽認為,自己的外祖母未必就不知道女兒在婆家過的是什麽日子,起碼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。但是這個時代,被休回家的女人是非常沒臉的,何況是個寡婦。到時候,什麽難聽的風言風語沒有?

因此看林氏也還算過得去,所以林家老兩口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陸朝陽聽得在心裏默默地嘆氣。林氏不會說陸家人的壞話,說的都是從前在娘家的日子,以及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什麽樣的為人。

“……年初二的時候,你外祖母就會帶著你舅舅和你大表哥來瞧瞧我們娘兒倆。可這鄉下地方,哪兒是跟城裏一樣的?我也就這麽幾件首飾了,也只能找出來戴在身上。也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解釋——這鄉下的媳婦都是要做活計的,哪能成天穿金戴銀的呢?叫人看了也紮眼哩!”

“……小時候,你外祖教我和你舅舅打拳,我倒是學得比你舅舅快。把你外祖母氣得,說是不該教我打拳,免得日後都不斯文了,不好找婆家。為這事兒,你外祖和外祖母還吵過一架。”

陸朝陽一個激靈,道:“娘,您還會打拳?”

林氏聽得笑了起來,伸手摸摸她的腦袋,道:“會哩,怎麽不會?你忘了,當年你打拳的時候,還是娘給你啟蒙的哩。就是怕你爹……大手大腳的傷了你。他又非要教,娘攔也攔不住,只好自己先教了。”

陸朝陽就不敢吱聲了,使勁想想,似乎是有這件事……那時候,三爺還在家,林氏在家裏的地位不說是頂了天的,起碼也是和今日的何氏能不相上下的。早上帶了女兒去打拳,誰敢說什麽?

後來就是陸三爺親自教了,陸三爺學的是硬氣功夫,聽說也是林氏老爺子教的。但是林氏學硬氣功夫卻沒學出個什麽名堂來,只能教教孩子啟蒙。後來陸三爺發現陸朝陽天生神力,大喜過望,覺得她來學那硬氣功夫,再恰當不過,便帶著女兒天天跑上山竄來竄去……

本來說著林家人,突然話題又轉到了陸三爺身上去……

林氏的聲音也就漸漸小了。

陸朝陽不禁有些不安,道:“娘……”

半晌,林氏才“唉”了一聲,勉強笑道:“睡吧,明兒一早起來,還要幹活呢。”

陸朝陽握住她的手,輕聲道:“娘,您別哭。您還有我啊?”

林氏“嗯”了一聲,伸手把她摟在懷裏。

陸朝陽心中就非常不是滋味。

隔日一早,陸朝陽餵了豬和雞,又去清理了豬欄。她想的是,林氏是城裏長大的,怎麽也是小康人家的姑娘,想來剛來鄉下,也是從來沒有做過這些活計的吧。如今卻操勞成這樣了……

等她回到屋裏吃過飯,不等趙氏吩咐,她就自己去背了簍子和小弓,還有一把斧頭,準備上山去了。

趙氏攆了出來,嘴裏嚷嚷道:“朝陽,讓你一大早去打柴了?你是野了心吧!成日就想往外跑!”

陸朝陽背著簍子正往外走,聞言,回過頭來,眼神冰冷地盯著這老太太看了一會兒,手裏的斧頭寒光逼人。

趙氏一怔之下,便怒道:“你這娃子,你奶跟你說話呀,你還想殺人不成!哎呀老三媳婦,你快來瞧瞧你養的這個忤逆不道的賠錢貨啊!我陸家供她吃供她喝,她現在提了斧頭這是要殺人啊!”

林氏也有些害怕……畢竟她自己也知道,昨晚一時忍不住,說的那些話恐怕會讓女兒生出些不好的念頭來,於是連忙上前了一步,道:“囡囡,你奶和你說話哩,你快把斧頭放下,到娘這兒來……”

陸朝陽倒是一下子就笑了,道:“奶,您說啥哩?不是你嫌我昨天背回來的柴火不夠多嗎?我今兒一早就準備好了,再去背些回來哩。我再勤快些,多挖些野菜,咱們家的豬啊雞的也夠吃了,也不用花錢去跟佃戶收了,您說是不是哩?”

她把玩著斧頭,漫不經心似的說道。

趙氏卻“呸”了一聲,壯著膽子上了前去,道:“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,年紀還小哩,就想說我老婆子不會過日子了?你會過日子,也想獨門獨戶了?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!”

林氏頓時煞白了臉,道:“娘,您這麽說,是什麽意思……”

趙氏理所當然地道:“當年要不是老三把她從山裏抱回來,這死丫頭早就餵了狼了!老陸家養了她那麽多年,還要花錢給她送嫁?門兒都沒有!不要臉的小蹄子,自己倒先想上了?只要我老婆子沒咽氣,你就別想出這個陸家的門!”

林氏急道:“娘,朝陽哪兒能不嫁人哪……”

趙氏這兩天正看林氏母女不順眼。在她的觀念裏,這兩人都是欠了她天大的恩情,都是靠了她,她們兩個才能活得下來,才沒有被凍死,餓死,也沒有被人說死!因此這兩個人就是一輩子給她做牛做馬,也還不回來!

而這兩天,陸朝陽竟然敢三番五次地頂撞她!她早就窩火了!

因此她便索性把話扯開了說,也要震懾一下這對母女,張嘴便罵道:“想嫁人?我陸家白養你了,你不知道報恩,你還要我們老陸家給你出嫁妝?陸家可是養了你十幾年啊!這柴米油鹽針頭線腦的,拿不出這筆銀子來,你就別想出我這個陸家的大門!老三媳婦!好好管教你閨女兒,小小年紀就敢思春了,真是好沒廉恥哩!怪道是你帶大的娃!”

陸朝陽聽了,三步並作兩步,搶在林氏發話之前扯住她拉到自己身後。聽了這話,她竟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,半點也不著急,只是淡淡地道:“那您說說,我得給您多少銀子,才算知恩圖報?”

NO.009:希望

更新時間2012-11-10 22:04:05 字數:3030

林氏的眼淚就流了出來。

陸朝陽看著趙氏,臉色陰晴不定,轉動著手裏的斧頭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趙氏也是害怕的,這死丫頭就是個沒良心的,最近又越來越蠻橫了……她想著這些,就嘴裏罵罵咧咧的,腳下卻生了風似的,往上房的方向走了。

林氏還想追上去理論,被陸朝陽攔住了。

陸朝陽輕聲道:“娘,您自己看見了吧?再伏低做小,做牛做馬,在這個家裏,咱們娘兒倆都是沒有指望的。”

林氏顫抖著雙唇,道:“你奶說的那是氣話……”

陸朝陽道:“她是說氣話哩。她根本就不當我是她孫女兒。我也確實不是。娘,您趁早死了這份心吧。”

言罷,也不管林氏了,自己背著簍子出了門去。她其實一直都不生陸家人的氣,因為她對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指望,尤其是趙氏。反而,有些時候,趙氏越刻薄越過分,她是樂見其成的。這樣或許能讓林氏最終醒悟過來。

這一年來,林氏無微不至的照顧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,陸朝陽心底雖不說把她當成親生母親那樣。但她知道林氏是她唯一的親人。

雖然不忍心,可是有些事情,真的要林氏自己來梳理。她現在一定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,想必今天會不好過。

給趙氏十個膽子,她也不敢來攔拿了斧頭的陸朝陽出門。

比起前一天,陸朝陽出了門,心情卻還是壞透了。想到在陸家惶惶不安,卻肯定要被支使來支使去幹活的林氏,心裏就沒有來的一陣煩躁。可就是擔心,卻也無可奈何,現在起碼動搖了這個聖母大包子,這個過程必須她自己去經歷。

陸朝陽上了山,找到昨天的地方,默默地先挖了一簍子的野菜。然後上山去打柴。

打了柴以後,她練了一會兒箭,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硬氣功夫,也勉強能打出一套拳法來。卻沒有再打到什麽野味。想來林氏也沒有胃口吃的。

當天中午她回了陸宅,趙氏看她背著不下七八十斤的柴火,心中得意,以為她最終是向自己妥協了,便也只罵了兩聲,沒有再多說什麽了。

林氏蹲在陸家院子的那一片地裏,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那些小莊稼。她的眼圈紅紅的,顯然剛剛還是追上去和趙氏理論過,肯定又被罵了回來。

陸朝陽看了她一眼,也沒提要吃午飯,就去劈柴了。她的心情實在是很不愉快,劈柴也是又狠又快。孫氏來轉悠了幾圈,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敢說,就走了。

當天晚上,輪到何氏做晚飯,她是個精細的人,做任何事情都是慢條斯理的,常常耽誤了時辰。而這次,林氏連廚房也沒有進。顯然,她也管不了何氏會不會忙不過來了。

何氏出來看過,見林氏還失魂落魄的,心中就有些憐憫,便去叫了自己的閨女兒陸蘭英來幫忙做飯。

陸朝陽劈柴劈得一身臭汗,見天黑下來了,也不用人叫,丟了斧頭就往上廳走。林氏還蹲在地裏,侍弄那些小莊稼。她便走上前去,道:“娘,吃飯。”

林氏魂不守舍的,道:“誒。”

陸朝陽輕輕拉了她一下,道:“娘,您快起來,吃飯了哩,他們又不會等咱們。”

林氏被她拉了起來,又拖去洗了手,母女倆自進了房堂。

吃過飯,陸朝陽去燒水,林氏被留了下來,看來是趙氏有話對她說。

陸朝陽想著自己母女二人的處境,就坐在竈臺邊出了神。她也不是不懂事的,知道如果被趕出陸家,母女倆肯定是非常艱難的。也許可以回娘家去,可是以林氏的脾氣,她斷然是不願意的。

她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愛情這個概念,可是林氏,一定深愛著陸三爺陸文恭。也許這日覆一日的勞作甚至折磨,反而能讓她寬慰,也讓她忘記喪夫之痛。也許只要她還在這個家裏,她還是陸林氏,她才能安心。若是被休出門,恐怕她的世界會完全崩潰。

那這樣日覆一日熬著,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哪?

趙氏說得很清楚,她根本就沒打算讓陸朝陽出嫁,那既然如此,林氏也徹底沒了指望。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給陸家做牛做馬?就算陸朝陽自己能通過輿論給陸家施加壓力,最終還是能嫁出去離開陸家。可是卻是困難重重,嫁給什麽樣的人,還不是趙氏一句話?

何況陸朝陽卻並不想就這麽嫁人啊!而且就算她嫁出去了,難道還能把林氏接到身邊供養不成?她又是個死腦筋的,遲早是要給陸家人給折磨死的。

就算逃出家門,遠走他鄉……想的倒是簡單,可是身無分文,兩個女人,能走到哪兒去?

正尋思著,突然有人輕輕叫了一聲:“朝陽?”

陸朝陽聽到男人的聲音,嚇了一跳,一擡起頭,竟然是八叔陸文金。他今年十八歲,本來打算考了秀才就成親的。但是已經到了這個歲數,卻由不得他再拖了,陸家好像已經給他看下了姑娘,打算明年就成親了。

雖然是同胞兄妹,但是陸文金和陸文秀長得一點兒不像。陸文秀雖然性格溫溫婉婉的,但是長相是明朗的,生得明眸皓齒,笑容爽朗。而陸文金是個男兒家,卻是長得偏陰柔的,眼睛遺傳了趙氏,是細長的,感覺就怪裏怪氣的。說話的聲音,說是溫柔,其實卻是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,說白了就是個娘娘腔。

窮講究的人家,也男女八歲不同席。

陸朝陽看了陸文金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,反而也坐在了竈臺邊,好像在取暖,也有些驚訝,道:“八叔……”

陸文金笑道:“我就是來取取暖,天天讀書,怪悶氣的。”

說著,就拿了根燒火棍子在手裏。

陸朝陽有些尷尬地道:“八叔,這水就要燒開了……您再等一會兒,就能洗洗了。”

陸文金“嗯”了一聲,也沒有要退開的意思,好像真是就坐在竈旁暖和著。

叔侄倆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,倒是陸文金先開口說話,道:“你……是跟著文秀習字的?”

陸朝陽道:“老姑教了,我也就囫圇跟著學一些罷了。”

“那都看些什麽書呢?”

陸朝陽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……笑道:“有《三字經》,還有《論語》。”

她終於勉強想了起來……記憶中讀過的那些書,還有去年一年臥榻養病的時候,陸文秀的某些言論,證明,前朝有漢,可是漢以後不是魏晉,而是一個叫金的短暫皇朝,之後便時候少數民族入侵時期,中原政權四分五裂,類似五胡亂華。可是那些少數民族的名號卻和之前她記憶中的對不上號……後來有一個大一統的王朝,也叫唐,可那也是前朝。如今是哪個朝代,她卻還是不知道。

陸文金自是不知道她想了那麽多,只是笑道:“看來是真的給你啟蒙了。你該叫文秀一聲老師了。”

陸朝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道:“可惜我愚笨的很,老姑教得好,我卻沒有學到多少。”

陸文金偏過頭看過來,狹長的眼睛和側臉的弧線都顯得很陰柔,仿佛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的模樣,他道:“文秀也要備嫁了,她曾經跟我說起過,說你是個靈慧的,可惜是個女兒家,她也教不了你多少。可咱們讀書人家,男女七歲不同席,八叔也不能教你什麽。這樣吧,你若是想學,便到八叔這裏來,自己挑些書回去看。有不懂的,問上一兩句也無妨。”

他看著陸文秀,眼神是有些不忍的。但是接觸到她陡然明亮起來的眼睛,他又把臉別了開去,轉而看向竈膛裏的火焰。

今兒一大早……趙氏和陸朝陽的爭執,他都聽見了的。和沈默寡言的陸大爺以及心高氣傲的陸七爺不同,陸文金和陸文秀這兩個小的,和陸三爺文恭的關系都是比較親近的。只不過那個時候陸文金年紀還小,又是陸家的男孩子,被寄予了厚望要讀書的,所以因為和陸三爺一起上山,被陸老爺子狠狠責罰了一次。因此,後來接觸倒也少了。

他其實很羨慕陸三爺,聽說當年他就是自己丟了書本和毛筆,跑了出去的。後來在鏢局找了一份工,甚至帶回來一個媳婦。他不願意讀書,便誰也不能強迫他。他願意娶誰,也沒有誰能說不……

陸文金有些恍神。想著他最羨慕最尊敬的三哥,戰死以後,留下的妻女竟然變得好像家裏的奴婢似的……別的倒罷了,朝陽年紀也越來越大了,難道母親還打算留著她一輩子做老姑娘嗎?

可惜他也無可奈何,只好盡自己所能,讓朝陽讀點書,長點見識,有了名聲,說不定會有願意下重聘上門求親的人。到時候,母親或者能松口。

陸朝陽更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了。能借書的興奮壓到了一切,她連忙道:“叔,咱可說好了!我去找你借,你可不能反悔!”

陸文金淡淡地笑了起來。

NO.010:林氏發威

更新時間2012-11-11 18:20:44 字數:2828

屋外陡然傳來了趙氏的罵聲,以及林氏有些激烈的頂撞的聲音。陸文金和陸朝陽都有些驚訝,彼此對望了一眼。林氏是鮮少,應該說從不頂撞趙氏的啊!

陸朝陽怕林氏吃虧,把手裏的燒火棍一丟,就沖了出去!

上房裏,趙氏正激動地坐在炕上大哭了起來,捶胸頓足的模樣,看起來分外淒涼:“你這小騷蹄子,是喪良心啊!我苦命的兒子,怎麽娶了你這麽一個媳婦兒,生不出半個種來也就算了,你竟然還是毀了我老陸家啊!你自己說說,自打我三兒去了以後,我是少了你吃了,還是少了你穿了?你怎麽能說那麽沒良心的話啊!你是要逼死我老婆子才甘心是不是啊!”

這次竟然連陸文秀也在一邊服侍著,一邊勸著:“娘,您別生氣,三嫂說的那也是氣話……”

趙氏一揮手把炕上的針線籃子都丟在了地上,歇斯底裏地咆哮道:“你問問她,你問問她她說的是不是氣話!”

陸朝陽陰沈著臉進了屋,看了氣得渾身發抖的林氏一眼,道:“奶,我娘說什麽了?”

趙氏立刻就像找到了發洩口的,使勁砸著炕,抓到了陸朝陽鼻子上去,道:“你還有臉說!都是你這個喪門星!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!這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你這個禍害來害我!”

林氏的聲音就高了起來:“娘!您有什麽沖我來!別沖著囡囡!”

趙氏又哭叫了起來。

陸朝陽一頭霧水,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。看到林氏倔強又生冷的模樣,竟是從未有過的強硬。趙氏反而披頭散發哭嚎著,陸文秀和何氏都在一邊勸著,好像真的是她吃了虧似的……

林氏始終不為所動,只是抿著唇,冷冷地看著這一切,好像這是一個大鬧劇那般。

陸文秀也慌了神,連忙道:“三嫂,您快點跟娘說,說您說的這是氣話啊……您看娘這個樣子,這可真是……”、

何氏也道:“老三媳婦!都是自家人,你先認個錯,服個軟,也沒有什麽!一家人,還有什麽說不清的呢!”

陸朝陽倒是冷靜下來了,看起來,林氏是強硬了一回。她輕輕拉了拉林氏的手,低聲道:“娘……”

林氏好像正在較勁兒,渾身都在發抖,聽見陸朝陽的話,她也只低聲道:“囡囡,你別說話。”

最終趙氏嚎啞了嗓子,也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勸,她也不為所動,只管矗在那兒!

終於,其他幾個人終於按捺不住了,何氏扶著氣都喘不過來的趙氏道:“老三媳婦!你到底要怎麽樣,你說句話!”

所有人都看著林氏。她的神情竟然是非常冷冽的,並不像從前那樣,總是卑躬屈膝,一副恭順柔順的模樣。陸朝陽也有些驚訝,覺得這樣的林氏,好像有些陌生……

林氏道:“剛剛老姑和大嫂都不在,娘說的話你們沒聽見。娘說了,朝陽的命是她救的,朝陽這輩子都要給陸家做牛做馬,也別想出嫁,除非人家拿出一百兩銀子來……”

陸文秀驚訝地看著趙氏:“娘!”

趙氏剛剛還一副哭得十分虛弱的模樣,如今就氣急敗壞又如同公雞一般,可惜聲音已經啞了:“你這個喪良心的小蹄子!我老太婆是老不要臉啊,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?不就是你覺得我們老陸家對不起你們娘兒倆嗎?不就是你想分家過嗎?你竟然還把孩子她姑,和她大嬸找來,說是給你做見證!你是怕我們老陸家的臉丟不幹凈啊!我老婆子一人得罪你,你也不能害我們陸家啊!”

林氏不為所動,冷笑了一聲,轉向陸文秀和何氏,道:“今兒我說的話,要是有作假,那就叫我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
眾人頓時俱暗暗心驚,要知道這可不是現代那種口無遮攔的年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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